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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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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晚雖然睡得晚, 但到了練拳腳的那個點,程石自然而然就醒了,他偏頭看懷裏的人還在睡, 輕輕挪開搭在他腰上的腿,掀開被子輕手輕腳下床, 撿起床邊羊毛毯上扔的一席衣裳出去穿, 末了把不屬於他的褲襖放回床邊。

昨晚事了已經很晚了,簡單擦洗後水都沒倒,他拉開門端了水盆出去。

天色還只是麻麻亮, 但前院已經有人先他起來了,程石過去打了個招呼, 去偏院的水井裏打半桶水洗臉擦牙,站在門口說:“春嬸, 今天起的早啊。”

“被吵醒的,睡不著就起來了。”人老了睜眼就咳,哢哢哢的,聽著人心煩, 尤其是抽水煙的老頭子。春嬸揉了揉眉心, 問早飯吃春餅行不行。

“行。”程石隨手把擦臉布搭在繩上, 準備往前院去, 走兩步了又拐回去問:“家裏可還有雞蛋?燉碗蛋羹,要加醬油和香油的。”

春嬸一聽就知道這是給他媳婦準備的,楊柳是屬油耗子的,偏愛香油。

前院,陳師叔見程石過來, 招手示意過來對兩招。

他才不接招, 他又不欠打, 程石不理會,按照以往的,先練腿再練胳膊,時間充裕就對著吊在房檐下的沙袋打打拳。

“你這不行啊,武館裏才收的學徒也不止練你這幾招。”陳師叔拿著汗巾子走過來,隨意地指了指那個頭裂得只剩一半的木頭人,“也該換了,都成啥樣了,你這村後面又不缺樹。”

“沒抽出空,等閑一點了再做一個。”程石腆著臉笑,“還能將就一段時間。”至於前一句話他只當沒聽見,學徒出師了要去走鏢,他又不用。再說了,練狠了也傷身。

聽到月亮門那邊傳來輕巧的腳步聲,程石偏頭看過去,“睡醒了?”

“嗯,師叔早啊。”楊柳跟客人打招呼,“阿石,飯好了,收拾飯桌,我去喊坤叔。”

早飯端上桌,只有楊柳面前有碗雞蛋羹,她看了眼程石,又跟春嬸說:“家裏也不缺那幾個雞蛋,下次再燉蛋就燉一缽,大家一起吃,我不想吃獨食。”

“別,我不吃。”坤叔先含糊出聲,他咽下嘴裏的春餅,很嫌棄地說雞蛋羹是女人和孩子吃的,“我不吃,不用做我的那份。”

春嬸朝楊柳攤手,“不用管他們,愛吃不吃,你只管吃你的,我若是想吃不用你提醒我就多蒸一碗了。”

一旁的陳師叔看了眼老夥計,他這樣也好,雖說沒了妻小,現在日子過的也熱鬧。看過他也放心了,飯後不等歇歇就要走。

程石跑回後院把已經晾幹的畫卷起來放進存畫的匣子裏,到前院時陳師叔已經套好了馬車,接過匣子問:“沒旁的了?”

“沒了,你路上別跑快了,遇到客棧什麽的下馬歇歇。”程石勸說,他單人騎馬從縣裏到楊家莊也要跑半天,這老頭昨天還駕著馬車,不到晌午就跑到鎮上,只差把馬車跑散架。

陳老頭敷衍地嗯嗯兩聲,他在外跑多少年了,跑快跑慢他心裏有數。

馬蹄撂過,驚起一群路上散漫刨土的雞,撲棱著翅膀咕咕叫。

“這老陳頭。”坤叔搖頭,他背著手繞過院墻去清掃圈棚。

楊柳站在門檻上踮腳扶著男人的肩,“咱們今天做什麽?你要是沒事我給你安排個活兒?”

“又想給我安排什麽活兒?我有事。”

“你什麽事?”

程石轉身扶住她的胳膊,“下來,別摔了。”

哪有那麽容易摔,楊柳退了一步蹦進門裏,扶著門問:“你有啥事?真有事還是假有事?”

“我待會兒去鎮上一趟,去買磚瓦。”程石瞥她一眼,嚴肅地說:“我要在鴨圈邊上砌個豬圈。”

楊柳盯著他不說話。

“我早上都沒吃飽。”他示弱,嫌惡地說早上去洗臉的時候看到豬屎了,“太膈應了,我現在還想吐。”

楊柳見他說著說著就要反嘔,看對面的人家大門半關,上前兩步踩上門檻親了一下,“好了好了,不想了。”

嬌氣鬼。

“你還攔著我砌豬圈嗎?”意思是還攔著他要吐給她看。

真是姑奶奶,她哪還敢攔,拉他進屋關上門,“你先消消食了再騎馬去鎮上,剛吃了飯顛來顛去的,別真吐了。”

程石翹起嘴角,拉著她繞著院子轉圈,“你要是嫌清洗豬圈不方便,我再請人在外面打口井。”

楊柳斜了他一眼,意思不言而喻。僅這一個多月,買果樹苗、雇工種樹、買桂花樹棗子樹、買治蛇傷的藥粉、還有昨天買豬崽,再加上買吃買喝,前前後後掏出去的快一百兩了!

一百兩啊!要不是過年的時候她長了見識開了眼,往出掏錢的時候能把她嚇得心肝顫。

“我本來打算的是把豬崽放家裏只養一個來月,養熟了就放到松樹林去,拴個繩子,每天餵食的時候再提過去。”他見不得臟臭的糞便,她也沒想勉強他。

程石腳步一頓,他皺起眉頭想想,“一個月?”

“嗯,一個月後也四月份了,就算是晚上也不冷了。”

“那我就再忍一個月好了。”程石覷著她,“其實砌豬圈也挺麻煩的,我一個人無所謂,想做就做,累了就歇,我就怕我老丈人帶著倆舅兄來幫忙。”那父子三個像是不知道累不知道熱,他一個年輕力壯的哪好意思說歇一歇。

楊柳偏過頭笑。

程石也跟著笑,他承認他有些懶。

“要是指望你種地養活一家老小,用我爹的話,趁早紮脖餓死算了。”楊柳捶他一下,“娘知道了又罵死你。”

“那你別跟她說,她不知道自然不會罵我。”程石跟她去偏院,“你剛剛說要給我安排活兒,什麽活兒?說來聽聽。”

“你別跟著我,我是去掃豬圈的。你拿把砍刀去山裏砍荊條藤條或是樹枝,我待會兒去找你。”

一聽她是去掃豬圈的,程石立馬轉過身,也不問砍荊條做什麽,取下插在墻上的砍刀,一溜煙出了門。

春嬸正在給豬燙食,見楊柳來了,問:“按你說的,一瓢米糠一瓢麥麩一瓢煮紅薯,你看這可夠吃?”

“夠了。”楊柳擡腿跨上豬圈,利索地跳下去,轉身看她一臉欲言又止,不由問:“怎麽了?把豬食遞給我。”

“你小心點,別又蹦又跳的,萬一肚子裏有孩子,多危險啊。”春嬸把豬食桶遞進去,板著臉問程石呢,“他人呢?讓他來餵豬。”

“他?他見不得豬屎,說早上洗臉的時候看見了,早飯都沒吃飽。”楊柳笑,利落地把豬食倒槽裏喚豬,拿起掃把把臟汙掃到流水溝裏,不在意地說:“春嬸你別把我看的太嬌氣了,我是鄉下長大的孩子,養的粗長的壯,不是嫁個男人什麽粗活重活都不能幹了。餵豬嘛,我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天天餵豬,阿石他是從小沒見過這些,他惡心我也理解,他做不了這個活可以做旁的,我不嫌惡我來做,也不是啥特別臟的活。至於孩子,我也留著心,我的身體我知道,要是有了我肯定會註意點。但你也別太過著急,過兩個月你出去轉轉,鄉下不缺快生的婦人還下地幹活的。”

“那是她們沒那個條件,你不用挺著肚子還幹活。”春嬸反駁。

“我的意思不是這個,能享受我也知道享受,我的意思是即使我懷娃了也不是嬌滴滴什麽都不能幹了。”楊柳越說越覺得詞不達意,她把掃帚放一旁,讓春嬸給她提桶水來,思索了一瞬繼續說:“我的意思是你別太過小心了,在我這裏沒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,只要身體不難受,哪怕到了要生的那天,我想做什麽事都行。”

春嬸看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期待地看著她,笑著點頭,“我理解你的意思,到時候不會管著你。”

對,就是這個意思,但楊柳不好意思直說,她怕她婆婆托春嬸看著她。

四只豬崽也吃完了食,楊柳讓春嬸再提桶水來,往食槽裏倒半桶,另外半桶倒掃帚上。

看嘛,一會兒的功夫豬圈就清掃幹凈了,哪有那麽難。

“春嬸,我去山裏找阿石了啊。”

“好,晌午想吃什麽菜?”

“隨你做。”她腳步輕快出了偏院。

楊柳前腳走,春嬸後腳跟出去,她去圈棚裏找到坤叔,讓他以後早上起來了先把豬圈掃幹凈,“一天多掃幾遍,看到臟的就掃。”

“掃這麽勤幹什麽?又是因為那個瞎講究的?”坤叔嘀咕,見她站圈棚外面不走,“好了好了,知道了,你就知道差使我。”

用藤條繞樹纏出個半人高的柵欄,說起來容易,比用磚砌墻還麻煩,耗了五天的功夫連一半都沒完成。

進了三月就是清明,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下雨,今年也不例外,清明前兩天就開始淅淅瀝瀝地落雨,砍藤條這事自然也停下了。

程石又撈出他的小泥爐煎茶,他罕見地翻出本書坐書桌旁看,不時看眼半趴在書桌上給畫上色的年輕小媳婦,胸前鼓囊囊的兩團壓在桌上更顯豐盈。他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,眼神再也回不到書上。

正準備幹點什麽,突然聽到前院春嬸喊他。

“我娘來了?”楊柳把毛筆放回顏料碟,直起身往出走,“別喝你的苦茶了,沒聽春嬸說你丈母娘來了?”

“好。”他應了好還是沒動,冷風從敞開的門扉吹進來,他坐著靜了靜,等身下沒異樣了才起身出去。

“娘來了?”他進門時看檐下放了兩筐紅薯藤,了然道:“要插紅薯藤了?”

“你爹去地裏看了,地裏的土已經濕了,可以插紅薯藤了。”楊母叮囑女兒女婿這天氣下地一定要披好蓑衣,又跟小女婿說:“你要是不會,待會兒我打發樹根過來幫忙。”

“不用,我會。”程石拒絕,他不會可以學,哪至於總勞煩岳家。

“對了,我大舅兄的親事如何了?有用得上我的娘你別客氣。”

楊母看了看小閨女,搓了搓手,“那個,我這趟來也是為了這事,想找你們借五兩銀子,初八那天下聘,聘禮還差了些,之後還有你姐生娃……”

“我去給你拿。”楊柳不等她說完直接起身出去。

程石安撫地沖丈母娘笑笑,“都是一家人,親戚就是有困難相互幫忙的,娘別覺得向兒女周轉錢財難為情,我們小的時候沒少向爹娘伸手討要東西。”

楊母在他的話裏放松下來,“你爹不讓我來,說去本家借點,我想著放著自家閨女不借出去借,過後人家要說嘴。”

“是該這麽想,我們才更親,你今天來找我們幫忙我就高興,找我沒去找大姐夫我更高興,我一個新女婿比他那個老女婿更得岳母的心。”

這下楊母沒忍住笑了。

楊柳進門就看屋裏的氣氛變了個樣,她詫異地看程石一眼,把銀子遞給她娘。

又說了一會兒,楊母起身要回去,剛出門就見小兒子冒著雨跑過來。

“娘,二姐,我大姐夫來報喜了,我大姐生了,是個小姑娘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楊母:不愧是得我心的小女婿,說話就是中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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